青原山风景名胜区

胡铨辟馆授徒

胡铨,庐陵值夏人。年少时事师泰和萧楚学《春秋》,中进士后,做上了朝官。绍兴年间,胡铨痛恨秦桧卖国投降,写了《戊午上高宗封事》,奏斩秦桧以谢天下,震动朝野。胡铨不怕得罪权贵,愈斗愈勇,所以多次被流放,流放地方最偏到了海南岛。直到秦桧死后,胡铨才得以回朝廷,官至兵部侍郎。
乾道七年(1171),年近七十的胡铨,决定激流勇退,向孝宗提出了致仕的请求。孝宗感到他忠贞可鉴,再三挽留,但胡铨以病为由,坚决请求辞官。孝宗准奏,并赐通天犀带作为忠贞的褒奖。
胡铨退休后,回到庐陵老家。不久,他想找一个幽静的,结茅成庐,做做著述立说。便选择在青原山麓,建了几间茅房,本想安心贻养天年,乡中父老见他有几间茅房,恳请他开馆教学,传授儒学。这样,他一边教书,一边为《春秋》作解。
南宋时,不少生员在诗歌创作中,受西昆体的影响,在考风上又受太学体的危害,胡铨感到此风不可长,亲自来纠偏去陋。
这西昆体起于北宋初年,由文人杨亿、刘筠、钱惟演等一批文士所为,提倡写诗追求词藻华丽,对偶工巧,堆砌典故,而不讲究实质内容。他们经常在一起唱和,并把所写的诗集成《西昆酬唱集》,让其流传。因为杨亿这些人在当时都有名气,这本诗集在一些学童、青年中影响极大,人人都争相摹仿,诗风产生了一定的影响,波及了几代人,南宋仍有余响。至于那太学体,也是一种文风流行于科举场中,刻意追求奇涩。那些举人、秀才和太学生们,拼命写一些别别扭扭的文章,有时弄得句子不通,令人无法卒读,却得到一些人的捧场。这两股歪风毒化文坛,使一些真正有文学主张的人感到十分厌恶。当时两个大文豪欧阳修、苏东坡都予以反击,这两种文风才有所收敛。可是这种病态文风为皇宫部分好癖官吏和京城庸俗文人所欣赏,其迹难刎绝。
胡铨从事授徒教学工作以后,发现一些生员还捧着《西昆酬唱集》,而李白、杜甫这些名诗人的诗集都几乎看不见。胡铨在教学上,主张学生应该有自己的独到见解,不能跟在别人的后面,做应声虫。可尽管他讲了不少道理,生员们仍然不愿改去陋习,这使他大伤脑筋。怎样扭转这种文风呢,一次偶然获得了一个机会。
一天,有一个叫李易书的生员,不知从哪儿得到一部《杜诗》,十分高兴地携带到书院。可是这部《杜诗》已经残缺不全,破旧不堪,被虫蛀风蚀,诗集已经看不到全貌了。物以稀为贵,李易书还是小心翼翼地翻阅着。当他读到《送蔡希鲁都尉还陇右》一诗时,诗句中“身轻一鸟□”四个字下面被虫蛀掉了一个字。
究竟是被虫蛀掉了一个什么字,李易书与他的好友黄长寿、汪三春、何鲁几人进行了争论。这首诗中的上下句是:“身轻一鸟□,枪急万人呼”。诗写武将蔡都尉的枪法娴熟,有百步穿杨、百发百中之奇功,人物刻划,栩栩如生;上一句写蔡都尉的武功,他纵身跳跃的功夫,同样是上乘的描写。但“身轻一鸟”下面,究竟是个什么字,才更准确地表达跳跃之轻巧呢?几个人为了此字,有的低头沉思,有的搔首轻吟,有的远眺窗外,有的来回踱步。大家都想找一个最贴切的字补上,教室里一时显得特别安静。
黄长寿打破沉闷,说:“我认为这个字是个‘疾’字,‘身轻一鸟疾’,说明蔡都尉的纵身功夫象鸟一样,飞得很快,不知诸位仁兄意下如何。”
自恃为书院的高才生汪三春站起来,说“黄兄补的字,小弟小敢苟同,若按黄兄的一个‘疾’字,怎么能反映鸟的‘轻’呢?再说‘疾’字不能独用,需同其他字结合才行,如疾飞、疾驰、疾行等,请黄兄再仔细推敲一下。”
何鲁两眼直盯着汪三春,看得他不好意思起来,说:“何兄对此有何高见,请直说吧,何必死死地盯着我。”
“我认为汪兄所言,也不一定对,疾字独用,古计有之,汪兄一定读过王维的《观猎》吧,‘草枯鹰眼疾,雪尽马蹄轻’。我认为汪兄似乎还有别的看法,不妨说说。”
何鲁在书院中是个直性子,他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认同,于是大家都把眼光投在汪三春身上。汪三春笑了笑,矜持地说:“何老弟说得不错,我是找到了一个字,这就是一个‘落’字,‘身轻一鸟落’,‘落’就把那‘轻’衬托出来了。”
书呆子萧子善摇摇头说:“窃以为这个‘落’字亦不太贴切。汪兄说这个‘落’字显出了‘轻’,但‘落’有掉下来、停留之意,不仅没显出‘轻’来,好像还有‘重’的意思,但‘飞起来’岂不更轻。窃以为用个‘起’字才恰当,大家斟酌斟酌。”
有一个生员轻声地说了句:“该是个‘下’字吧。”
其实胡铨早已来到教室,只是生员们在争论,没有被发觉。胡铨在一旁听他们各抒己见,态度很认真,还是很感动。胡铨对“落”、“起”、“下”作了仔细推敲,觉得这几个字在动作的开始和结束上,都不能完整地、准确地形容人的纵跳状态。胡铨年轻时曾研究过杜诗,记得这句诗好像是“身轻一鸟过”,不过他没有插嘴,他想借此机会向生员讲讲读活诗,认真观察事物,读书不拘泥古人,应有自己的独创等道理,趁此机会,让学生们从此摒弃西昆体之风。
“小子们!”胡铨见他们争论不休,突然发话,“先生,”众生员没想到先生在教室,都站立恭候。胡铨示意众生坐下。胡铨没有对他们的争论进行点评,用肯定的语气说:“老杜的这句诗,是‘身轻一鸟过’,是一个“过”字,诸位看看如何?”
“身轻一鸟过”,众人听后,眼睛一亮,大家都点头赞叹,一个“过”字,把个蔡都尉的跳跃状态,象鸟在眼前飞过一样,又轻又快,描绘得多么精炼、多生动、多传神啊!
胡铨待大家兴奋之后,抓住机会,直切主题。他说:“我认为老杜的诗,到了出神入化、炉火纯青的地步,这比起那些西昆体来,要强到哪里去,他真是下笔如有神啊!我劝诸位应该向老杜一样,精心炼字,切莫拘泥词藻。西昆体是些绣花拳,有甚用呢?”
经过胡铨的劝导,众生抛弃了西昆体和科举场上的太学体,扎扎实实地学一些有用的功夫,使吉州城一带的文风得以改变。